他拍的法式女人，个个是我爱的恶女
拍法式女人的欲望，他从没失手过。
都说弗朗索瓦·欧容可能是欧洲目前最懂女人的导演了。欧容爱拍女人，一拍就是影影绰绰，好像迷宫。有时候会觉得，欧容拍女性角色，就像在拍水妖的歌咏，拍缠绕的潮湿根茎，拍被生吞的忧郁的心。欧容式的女人是复杂的、克制的、香艳的。而他总会用一种工整而古典的叙事把这些女人灵透的影子从暗室里折射出来。那是一种不带凝视的镜头之爱。
他今年的新片《我的罪行》，也讲女人，讲女人在旧时代的新故事。和2002年的《八美图》（8women）以及2010年的《花瓶》（potiche）一道，欧容的“女性三部曲”终于从水面上浮出，女人尤其是复杂的女人，成为了欧容电影的母题。其实，欧容的电影里的女性故事，远远不止“三部曲”。欧容电影里的女人，可不会落入刻板印象的旋涡里。她们和自我的关系总是亲近而诚实，而她们与自我矛盾的和解，也总是在给予观众们力量。
▲从左至右依次为电影《八美图》、《花瓶》和《我的罪行》
《我的罪行》可以说是一部非常聪明的作品。在拍女性的时候，欧容的视角其实并非那种一味的谄媚，而更多的是把讲性别议题里的敏感性展现出来，让观众去自行解读其中的暗喻。这是很适合在冬天看的电影。寒冬凛冽的深夜最适合看的就是谋杀故事，而比谋杀故事更适合冬夜的，那就只有能令人笑出来的谋杀故事了。更何况，1930年代的巴黎，从服装到戏腔，都是精美的。
▲《我的罪行》
女主玛德琳年轻、貌美、贫穷，属于是如假包换的入门文青配置。和其他文青一样，她有关于艺术的梦——她想成为一个职业演员，但苦于没有机遇和忙于生计。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被鬼使神差地指控谋杀制片人，在律师好友的帮助下，她和懒于判案的司法人员达成了共识，同意上演一桩“正当防卫、过失杀人”的大戏，震动了巴黎，换来了名声。戏虽然是在1930年代，但和当今的世界其实也有一种微妙的互文关系。勇敢指出自己被骚扰的女演员或许是被胁迫、让女人吃饱穿暖的或许是一桩桩谎言…… 欧容想要讲述的，在这个时刻，更像是女人作为整体的处境。当一个女人想要自我实现的时候，她究竟需要放弃多少东西？
从2002年到2023年，欧容关于女性叙事的敏感其实早就在他的职业初期有所端倪。千禧年初的《八美图》，乍一看是一出阿加莎·克里斯蒂式的密室舞台剧，但实际上，其实更像是欧容拿来嘲讽罗曼蒂克的精美莫比乌斯环。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欧容是一直想要拍摄只有女演员的电影的。而《八美图》的脚本也是被他四处搜刮而来，最后雕刻成形的。
一部有八个女人的电影会是怎样的？是后宫之斗，还是权力角逐? 在欧容的剧本里，两者皆非。电影中的八个女人或许没有一个是谋杀男主人的凶犯，但都有一颗锋利如刃的心脏。她们撒谎、偷欢、复仇，也拥抱、接吻、彼此启蒙——她们个个是恶女，却个个都可爱。
▲《八美图》
是的，在欧容的电影里，那个死去的男主人是最面目不清的存在，他只是淡入背景的符号，而女人们，才是戏剧的情感本身。欧容的电影，最难得的地方，就是看到具体的女人。
在《泳池情杀案》里，欧容虚构了一个女作家，在小镇里完成自己的作品。她有一种典型的知识分子型淡漠，像毒蛇⼀般穿梭在自己构建的侦探故事中。南法的阳光越焦灼，她的阴郁越显得迷蒙暧昧。这是场香艳而冷静的欲望之旅，在欧容层层叠叠的镜头语言下如布幔被铺开。水的波光漫延了这部电影。女作家的眼睛很机敏，用来读取小镇里所有的秘密，好似苍白光洁的幽灵。对她来说，他人的欲望和血肉是最好的开胃菜，而她写作的过程，也是自己向内探索的一部分。
▲《泳池情杀案》
再看《花容月貌》里的伊莎贝尔，发现她也是对情欲的幽深处有种天然的好奇。和恋人的“初次”令她想要去问询这个神秘的平行世界，于是开始去当应召女郎。听起来是很香艳的剧情，但是电影本身其实更多聚焦在伊莎贝拉和家庭以及自我成长之间的关系。
▲《花容月貌》
欲望之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凶猛而狡黠的幼兽。而对于女人来说，对欲望的好奇在很多时候会受到更多的约束，也会让女人们更难照料心中的幼兽。伊莎贝拉对自己的幼兽就是从满怀恐惧、敌意、挑衅，到一步步通过探索它的边界而达成了平静与和解。这是每一个女人一生都会经历的过程，却不那么经常被讲述——感谢欧容，以一种如此诗意的方式，去讲述女人如此贴身而亲密的经验。
▲《花容月貌》
而在《弗兰兹》里，欧容想要讲述的主体，也是女人关于爱的蓬勃欲望。战争与政治更像是这部电影的脚注，它更多的是关于女主人公安娜的书写。
▲《弗兰兹》
安娜的丈夫在战争中去世了，一位陌生男子来探访她，自称是亡夫的故友。时间推移，安娜心里如死亡般的寂静被这位“替身”打破，她又拥有了爱的能力，但也发现这次的爱也来回地将她再一次割伤。欧容镜头里的女性的爱情故事永远都不会是敞亮透明的，直来直往的情愫永远都传达不出来爱情真实的质感。欧容的爱情里会有那些“脏”的东西，谎言、背叛、懦弱，而那些正是爱最容易刺痛人的地方。
▲《弗兰兹》
也正是如此，欧容才显得如此懂女人。这个男导演真是邪门，邪在他好像天生就知道一个女人对于奇情的痴恋，以及一个女人骨子里的矛盾与信念。在一个采访里，有人问欧容：你拍电影最大的动机是什么？他回答说，是女性，以及女性的神秘。确实，“神秘”这个词用得很精确。说是神秘，实际上暗示的是一种男导演和女性叙事之间的安全距离——不凝视，不审判，只是呈现与共情。
欧容电影里的女性，永远都是寂静而喧哗的，拥有一种几乎是危险的鬼魅力量。她们在错综迷离的世界里寻找一处自我的甬道。原始的欲望、后天的野心，两者一同雕磨出一个个欧容式的女人，她们疯狂、机敏而勇敢。所以呀，欧容拍出来的女人，总是那么让人愿意看，愿意去体悟她们的细微情感。那么，你最爱的一部欧容电影又是什么呢？
内容编辑：yu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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