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青年
如何用一句话让年轻人快速下头?那就是“让我考考你”——不要怀疑,这句话已经成为了公认的语言糟粕。
近日,一位小红书博主晒出了自己去埃及旅游的照片,本是在分享自己的美好生活,评论区却忽然惊现一名互联网考官,带着考题有备而来:“能说出这三个金字塔的名字吗?里面埋葬的是哪个法老?”
万万没想到,去一趟埃及旅游,还得先通过考试证明自己——印象中上一个喜欢在埃及出考题的,还是狮身人面像。
发个埃及旅游遭遇“考考你”。/小红书博主@zz
这位网友不容置喙的出题语气,像极了中学时期抽查学生的班主任——在微博博主@辣辣打雷 转发这一事件后,有近50万名网友赶来点赞和讨论,并且开启了在线吐槽模式:
“典中典之《让我来考考你》……”“胡夫金字塔、哈夫拉金字塔、孟考拉金字塔。怎么了这有什么好问的?不知道又能怎样?”“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太太太爷爷的名字,三秒说出来不许翻族谱问家长。”
不仅如此,不少网友也晒出相似的聊天截图,分享了被人“突击抽查”的离谱经历——放眼四周,我们忽然发现,“考官”早已经充斥这个社会。
人生处处是考场
在小红书上搜索“让我考考你”,你可以找到无数个互联网杠精实录——
互联网上有两种知名考试,一种是亚文化爱好者和影视死忠粉出于热爱、自发参与并乐在其中的“十级学者测试”;另一种就是“让我考考你”,堪称互联网赛博版的寻衅滋事:
当人们分享一些快乐的时候,总会有人跳出来打断你,并且出题考考你,这类行为已形成一套对话模板:“让我考考你 → 三秒钟说出答案 → 不许查百度 → 回答这么快?→ 百度的吧”……
撕伞学之“考考你”版:小时候考多了试,长大后也要考别人。/微博@喆喆耶
举一个最近的例子,在《灌篮高手》热映期间,不少网友都表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有人只是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要去看《灌篮高手》的动态,就被认为是在跟风蹭热度,紧接着被要求回答一系列问题:
“《灌篮高手》这种在电视上放过的片子,真的有很多年龄大的人看过好吗。我在重温动画的时候,连妈妈一听到声音都知道是《灌篮高手》,这有什么好考的?”
“我说自己喜欢《灌篮高手》,也不止一次被懂王使用‘考考你’大招,先问我全国冠军是谁,又问我篮球相关规则。当时只是觉得一般无语,现在想想应该直接把他给烤了。”
《灌篮高手》之考考你终极版:看眼识人,三秒内说出这些眼睛分别对应谁!/微博@动漫达人jaco
从网友们分享的个人经历中,我们不难归纳出互联网杠精考官的一大特征——
那就是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内,往往不能和别人快乐地交流兴趣爱好,而是摆出一副资深权威的姿态,去考验(想象中的)入门初学者:
网友@puppyout提起,自己初中时看球赛,特别喜欢库里。有一次在班里偶然提到这件事,就迎来了一帮同学的提问:“让我来考考你,库里是哪个队的?”“库里一般打什么位置?”“库里是哪个国家的?”
在自己翻着白眼回复完之后,对方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跟风呢。”
而网友@别喊我萱萱 也分享了自己的相似经历,想到高中班里放beatles的歌,自己跟着哼了两句,前桌的男生忽然转过头来突击抽查,让她马上说出beatles的另外三首歌名。
哪怕是毕业之后,“考考你文化”也如影随形。有人坐在电影院里,猝不及防听到隔壁的观众,贴心地提示“这个注意了,等下要考的”——
甚至在电影《爱很美味》里也有类似的情节,夏梦见客户的时候,冷不丁被问一句:“你知道什么叫熵增定律吗?”
电影《爱很美味》。
而对于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外的事件,互联网考官们也展现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能够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地给他人出题——最常见的一种方式,就是凭空质疑别人的学历、职位、身份。
前段时间,牛津大学的数学博士朱雯琪晒出了自己考年级第一的帖子,却被没上过牛津大学的网友断定“牛津根本没有数学建模专业”,还给出一道数学题要她证明自己的学术水平。
在这位学霸非常nice地解答完之后,对方缓缓给出一句评价给予肯定:“ok,应该是真的。”
哪怕是我们的朋友谷爱凌,也逃不过互联网考官的审视——在她晒出斯坦福gpa4.0满分的优秀成绩之后,网友又开始分析她“学分膨胀”:“谷爱凌的选课、期中作业,都是妈妈甚至团队精心规划过的,远远不是普通学生一个人的奋斗……”
对此,我们只能给出如下答复:“建议下辈子当个烤鸭师傅,整天对着鸭子说:让我考考你。”
谷爱凌也逃不过网友们考官般的分析和质疑。/小红书截图
他们为何如此爱考人
看多了这种离谱的对话,我们也不免会感到头疼:为什么总有人热衷于“考考别人”?
纯粹从一名互联网杠精的角度来说,自己先准备好问题和答案再去考别人,在两者具有信息差的情况下,很容易获得一种比他人更优越的错觉——
不过,一个人出的考题含金量,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他对于这个领域的认知,一旦遇上了专业人士,就相当于踢到了一块钢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沦为笑柄。
有些杠精,会通过出考题来营造优越感。/《后翼弃兵》
另一方面,“考考你”的盛行,也反映出了人们的性别刻板印象。我们不难发现,在足球、游戏等领域,女性的确更容易“被出考题”,需要证明自己是真心热爱而非“跟风”:
瑞典作家弗雷德里克·巴克曼在《熊镇》一书中写道,如果一个女生说自己喜爱冰球这项运动,就会面临一系列提问:“真的,你喜欢冰球?很好,谁在一九八三年赢得斯坦利杯?1994年nhl得分榜第七名又是谁?你应该能回答这些问题。”
而发表于英国《体育社会学杂志》上的一项调查也显示,在英国现场看球的球迷里,有25%是女性——她们中的绝大部分人爱上足球,并非是因为伴侣,而是年少时的兴趣使然。然而,超过50%的女球迷都表示曾被质疑自己的球迷身份、被“强行科普”、开不合适的玩笑等等。
实际上,“考考你”式的刻板印象,在今天看来显然已经过于落伍,无力吐槽。这不仅仅是对一个爱好者的不尊重,也是对这项运动/这个领域的不尊重: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不能体会这项运动的魅力、不可以对这个领域的事件产生好奇?
对,是女生怎么了?/微博@吃口小猫饼
当然,的确也有一些小众圈层的爱好者,通过“考考你”守护自己圈层的文化,真情实感地在反感“打卡式”的跟风——
比如说在滑雪运动、飞盘运动兴起时,会有不少年轻人出现并占用场地、打卡摆拍,影响他人活动;又或是在讨论某个爱好时,有人站出来不懂装懂,这个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要出言驳斥,出考题“难倒”对方。
实际上,“十级学者统一考试”的走红就是这个原理:他们通过设置、参加、分享各种大开脑洞的考题,不断地寻找与筛选和自己一样具有相似爱好的人、进而产生群体身份认同,产生归属感。
但哪怕是一位十级学者,在严苛的“考试”面前,也总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比如新周刊曾写过,在jk制服、lo裙和汉服的爱好圈内,就有一套极其完整的鄙视链,甚至有不少爱好者喜欢“时刻出警”,审判他人的着装是否合格:
比如买正版的看不起买盗版的,制式正统的看不起制式混乱的;穿lo裙必须配lo鞋,汉服复原派看不起仙服、汉元素……
十级学者,也有答不出来的考题。/小红书截图
在极其严苛的圈层鄙视链面前,相信每个人都会形成一股莫名的压力,还没入门就要被劝退了——但人们本身就是出于好奇想要了解一件事情、从中发现乐趣,又何必给自己设置过多的条条框框呢?
面对“我来考考你”的提问,我们也无需陷入自证的尴尬处境,必要时可以使用反弹技能掌握主导权,反过来“考考对方”,又或者干干脆脆地回复一句:
“关你什么事?”
一连串问号,你礼貌吗?/微博@小布丁爱吃鱼
参考资料
【1】“那我考考你”让多少男人重振雄风?i one文艺生活
【2】我是女球迷,别再教我什么是越位了好吗i果壳
【3】年轻人的破产之路,汉服、洛丽塔和jk服只是第一步i elise
【4】把“她”挤出去:从飞盘之争看运动场上的性别排斥i问题青年wonderers
(头图图源:《爱情而已》剧照,总觉得全世界都该向他证明自己的蒋杰。)
撰稿 brotherkai
编辑 西西
校对 向阳
排版 张颖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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